之二 说穿
文/织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个人的青春都是靓丽又丰富多彩的，但每个人的青春年华如何度过也要受各种因素，尤其是经济条件的限制，穿衣更能体现一个时代的趋势，但一个人藏于内心的素养，外在的气质却不是靠华丽的打扮来体现，况且母亲年轻时代的穿着打扮很难和奢华讲究联系，但母亲的干净、利落、得体却是有目共睹。
记得我妈有一件中式上衣，落肩，立领，还有一条浅驼色的围巾，这是当时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后第一年在北京参加工作的大表姐（绍茹）给她买的，围巾是大姐给她亲手织的。上班时穿在身上，给学生讲课时母亲更加漂亮，自信，这件衣物母亲穿用了好些年，直到领口、袖口、大襟都磨破了，后来又做了棉袄里子穿了好几年。大表姐是丰宁一中第一届学生，她考上大学是母亲的骄傲，所以一直鼓励我们向大姐学习，将来读大学。
我们姐妹的穿着和其他家庭一样，老大穿小了给老二，冬天的棉袄到春天穿不住了，就把棉花去了当夹袄穿一季，但是每年的春节来临，我妈总是给我和妹妹做一件花衣服，罩在穿脏了的棉袄外边。我们从小穿的鞋大部分都是我姥姥或奶奶给做，姥姥做的多些，每年假期我妈妈就让我回县城后街的姥姥家，我姥姥就说：又是鞋趿拉袜陷的来了，姥姥就让舅舅给找点布角（舅舅是缝纫社的剪裁师傅）给我把衣服袜子缝补好，再给我做那种认脚鞋（不分左右），姥姥有时候给我几分或一角钱去买螺丝转糖，一分钱一块，那是存在心灵深处永远难忘的甜。过了假期我再回到自己家。小时候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寒假姥姥和舅舅给做件棉的，暑期给做单的。
我和小朋友玩跳房子最羡慕哪个女孩穿了一双买的鞋，塑料底上的花纹印在地上真好看。我的第一双买来的鞋，是我大姑第一年工作当老师，给我买了一双红条绒面的带偏带的方口鞋，我穿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穿坏了大脚趾都露出来，还是舍不得丢掉。我记忆中考上高中住校了，我舅舅给我做了一条白洋布的衬裤，就是腿上有两个带子打个结，这是我第一条秋裤，上衣也是夏天的衬衫到冷了就穿到棉袄里面。我爸出门办事，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穿，有一次是借了我大姑父的一件蓝色上衣，办完事再还回去。
小弟弟小我很多岁，他没有穿过现在孩子穿的什么和尚服、连体哈衣等等，冬天是母亲给他用旧衣服做的一件黑棉袄，一条连脚裤，再大点一条开裆裤围个屁股帘，尿湿了就裤腿子里垫块布，晚上脱下来在炉筒子上烤干，早起接着穿，有一张照片是我妈抱着他穿着黑棉袄照的。他是家里的老小子，特别调皮，但不娇气，吃饭时炕上的饭桌子上不管饭菜他突然出手抓一把往嘴里送，我擀饺子皮他也爬过来拿两个面剂子，或者一屁股就坐案板上不起来，再大些也是他哥的旧衣服缝缝改改给他穿，就这么大的带着小的，小的穿着哥哥姐的旧衣服一年年的长大了。
后来家里条件一年好似一年，爸妈的衣橱也一年比一年丰满，我和弟弟妹妹们各自结婚成家，每年都给爸妈买衣服，可是他们却老了。母亲从年轻就有病，而且好几次是县医院治不了用救护车送往北京协和医院，晚年的两次大手术是在北京人民医院做的，一次是结肠切去十公分，一次是乳腺手术，去北京治疗之前母亲总是让我帮她买件像样的衣服，我妈因为血小板减少的病曾服用大量的激素药物止血，以至于她体型很胖，衣服不好买，实际每次买的衣服她都穿不两天叠起放着了，因为到医院穿病号服，出院后回家就哪件舒适穿哪件。但母亲爱美讲体面的心情我是能体会到的。母亲常跟我说，如今条件好了，不缺吃穿，你们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挺好的，我想多活几年可身体总是不如他愿。七十多岁时，我妈的心脏功能就不太好了，救心丸硝酸甘油等药物就不离手，她就开始准备自己的装老衣服，从这一点上看母亲也是淡看生死，她每次和我提到此事我都岔开话题，不想和她谈论她走后穿什么的话题，她却说的很是轻松一次我去天津儿子家，她让我帮她和我爸买两双蓝色的布棉鞋，我去了老字号老美华专卖店，和营业员说了此鞋的用处，人家从总厂给我调了两双特别好的蓝呢子面的棉鞋，她见到后，似乎不合她意，以后她又在别处买了专用的绣花鞋，直到现在这两双鞋还在大衣柜上放着了。
妈妈去世后，她的衣服很长时间还都整齐的挂在衣橱里，那里有妈的笑声，嘱咐声，也有训戒声。母亲活着时墙上她和老爸的合影照总是亲切又微笑的看着我们，她老人家走后我再看她的照片似乎带着一种委屈的眼神了，我知道这是我的心里作用，因为我看到她的照片眼睛就会模糊，而她照片上的那件很漂亮的香云纱半袖衫正是她去北京手术前我给她买的，也许这件衣服只有照这张相片时穿过。
（文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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